前言
2020庚子年,人类在毫无准备和始料未及中被新冠病毒“胁迫”着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宅家,成为这一时代新的生存模式。喧嚣,还未曾走远;宁静,已不期而至。疫情终归会结束,但陪伴家人、陪伴孩子不仅帮助我们度过艰难时刻,更将成为未来岁月最具温暖最显智慧的生活方式。
后新冠病毒时代,思念,是一根无形的网络,我在这头,牵挂在那头。版主陆续推出分处北京和洛杉矶两地的一对母女的系列周记。她们,是母女,也是朋友。
眉子(母亲):湖北籍学者,北京某高校副教授,从小怀揣着“文学青年”的梦想,后来却成为管理学博士。
会魔法的赫敏(女儿):加州理工大学物理化学专业博士,高中毕业于北大附中,本科毕业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
(8)赫敏的小升初
眉子(北京):
本周海淀区的小升初进入摇号和派位阶段,忙碌了六年的小学生及其家长们等待着尘埃落定的最后时刻。北京的小升初政策经常变,现在的政策跟赫敏那时已非同日可语,但家长们的焦虑是一如既往甚至更甚往昔了。这期就继续写小学的赫敏吧。
进入小学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教育阶段,培养良好的学习习惯、提高专注力和学习效率是最为重要的。读小学伊始,赫敏做作业喜欢墨迹。我看看作业的分量,掂量着半小时应该能写完,于是放个闹钟在赫敏书桌上,告诉她半小时完成,然后我来检查。赫敏很听话,总能按要求完成任务。直到三年级对赫敏基本都是放羊式轻松管理,学学古筝、练练书法,爬爬山旅旅游,母慈女孝,一团和气。
赫敏7岁时书法课徐靖东老师送给她的作品
很快小升初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拉开了序幕,相比于中考只能凭分数说话,家长没有发挥空间而言,小升初对北京的家长无疑是极其重要的一场战役。海淀区又因高校云集,家长对教育的期望值普遍很高,战事尤其显得激烈。赫敏小学四年级时,要好小伙伴的家长就开始关注小升初的各种最新动态,对于凡事一向反应慢半拍的我,这显然是操之过急了。而且,学习不是自己的事情么?学校的名气有那么重要吗?一次高校交流时跟一位同行的会后闲聊让我立刻改变了认识。对于我的错误观点“中学的好坏没那么重要,关键在个人”,这位同行兼中学生母亲严肃批评:此言差矣!初中生是最易受环境影响的。同学间的氛围和交流话题非常重要。择校与其说是选择老师,不如说是选择同学。好学校的学生普遍积极进取。如果周围的同学都不爱学习,热衷追星谈恋爱,好孩子也很容易被带偏。一旦思想浮躁、不能集中在学业上,聪明孩子也很容易荒废的。
刚上小学的赫敏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立刻想到三字经“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而霍然惊醒,随即开始跟随滚滚潮流走上了一个标准的海淀小升初家长的焦虑之路。综合北大附、人大附、清华附等诸多名校的招生要求,奥数和英语是最重要的,必须拿到各种奖状和证书以自证才华。古筝、独唱这些没要紧的课外素质训练都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首要任务是满足各校的新生选拔标准。
我仔细比较各培训机构课程的口碑和效果,选择合适的班级,赫敏就开始了课后在各培训机构辗转奔波的历程。我们一家三口分工明确,赫敏爸爸负责接送,我负责在家做饭,确保赫敏回家就能吃饭,吃完饭立刻出发奔赴培训机构,一家三口的小升初战役正式打响。赫敏“指哪打哪”战斗作风也算过硬,这部三人组合的战斗机一颗螺丝钉都不能松啊。
五年级的奥赛证书含金量最高,在知名培训机构举办的奥赛中取得好成绩尤其重要而且迫切。奥数竞赛和英语考级其实就是提前的拔高的应试教育,仅靠周末上一次培训课显然不够,必须加大力度。正好附小因住宿条件有限取消了五年级学生的午休,赫敏十分开心地回来,说中午就能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晚上回家可以轻松地看闲书了。What?有了空闲时间岂能白白放过,以闲书虚度?我立刻跟赫敏商量:晚上还是做一套奥数题吧。赫敏大有吃亏上当的感觉,高声反抗“凭什么呀?那我中午不做作业了,晚上回来做”。
赫敏抗议情绪十分高涨。孩子的认知水平多低啊,始终认为在为家长学习,殊不知老母亲在为她的前途运筹帷幄。我看一时说服不了她,而强扭的瓜从来都不甜,只好先由她放任自流几天。一日晚餐后我在客厅跟赫敏爸爸私下叹气:“千辛万苦来到北京,希望赫敏能读个名校,像这样怎么行呢?真不如就在个山清水秀的中等城市呆着。”赫敏一向耳根灵敏,居然在房间听到了,估计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良心发现,走出房间主动地说:“妈,我听你的,中午在学校做作业,晚上回来做奥数”。真是好孩子,多明事理啊,让人喜出望外!
小学即将毕业的赫敏
我为赫敏定下两晚完成一套奥数题的学习方略。头一天晚上,我从网上下载奥数题,摆上闹钟,让赫敏在一小时内做完,第二天我给她批改后再讲解错题,剩余时间做英语考级练习题。晚上9点收工准备睡觉。不能让她感觉任务太重,控制好节奏,方能长期持久作战。奥数训练如我规划地顺利进行。话说赫敏四年级以后我的奥数水平就直线上升,有些课外班没弄明白的题目全靠我这老母亲反复琢磨自学成才后亲自辅导了。家里时不时出现一家三口共同钻研一道难解奥数题的你追我赶的火热场景。
一两个星期后,赫敏遵从母命渐入佳境,我心中暗喜打算得寸进尺。晚上给她一根红笔,同时把从网上下载的奥数题答案给她,让她自己判卷,对照答案修改错题,不明白的再来问我。赫敏陡然工作量又增,不能做完题就当甩手掌柜了,立刻再次表达抗议,被认定无效后,就只好自己给自己当裁判和老师了。我渐渐地退隐江湖,从她的学业中抽身出来。
到六年级,得更加密切地关注海淀各校的小升初政策,该去哪里占坑,该去哪里上课,该去哪里参赛,一律门儿清!我们一家三口周末就在各中学、比赛机构间奔袭,我安慰自己,成绩暂且不论,只当锻炼一下队伍吧。给各校递送的赫敏个人资料与高校职称评定材料堪有一比。六年级的那个寒假我们等到赫敏考完一门竞赛后直接开车回家,大年三十的晚饭时间才回到湖北父母家中。赫敏终于进入了心仪的中学。
这段小升初的奥数应试教育到底对开拓思维和提升数学能力有多大帮助不得而知,但赫敏因此自学能力和自我管理能力大大增强,初中以后就再也不用我过问学业了。
会魔法的赫敏(帕萨迪纳):
明天正式返校恢复科研,穿着睡衣裹着毛毯看电脑的日子即将结束,我得要为我的博士学位继续奋斗了。虽然目前我是博士在读二年级,但其实我早就是“博士后”了。小学一年级读了一半后,我随老妈去武汉读博,形影不离地跟在老妈的后面,被博士楼的叔叔阿姨们笑封为“博士后”。
我出生在湖北美丽的滨江城市——宜昌。读学前班时,老妈去武汉读博士,我和老爸留守宜昌。老爸看着我的辫子有些发愁,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那双摆弄单片机的手居然很快就练就了扎辫子的好技艺,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颇受大家好评。
进入小学,每天早上,我们一群学校子弟都搭固定校车去上学。有时老爸为我买好香喷喷的米发糕让我在校车上吃。一天,在校车上,坐在我前排的一位二年级女生转过头,得意地对我说:“你知道怎么查字典吗?”我听了一愣,我不会查字典啊,瞬间感到又钦佩又羞愧,于是一路上都在沉思如何查字典,以至于忘了吃发糕。
校车到了学校,我突然想起年轻漂亮但一脸严肃的班主任之前三令五申:“不许迟到,不许在教室里吃东西!”刚上小学,我胆子很小,老师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圣旨。我立马慌了神,跑到教室旁的一个隐蔽角落,拿着发糕狼吞虎咽。没时间喝水,差点噎着,我内心的慌乱混合着吞不下发糕的懊恼凝聚成几滴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终于,我三下五除二地吞下发糕向教室飞奔而去。好险!差一秒钟班主任就要关教室门了。
小学的学习任务并不重,老妈寒假回来,检查我的功课,颇有些不甚满意,决定带我去武汉,她读博士,我读小学,两不耽误。来到新的小学,我惊喜地发现老师和同学们都十分友好。很快我就结交了几位好友,也开始顺利按老师的要求写日记,虽然记录的都是日常琐事,但这个习惯为我未来的的写作功底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在武汉,我和老妈住在一个大约8平米的博士生宿舍里,宿舍里有两个大书桌,两把椅子,一个双层床。阳台上隔出了一个狭小的卫生间,没有淋浴。老妈买来一电磁炉和一个电饭煲,就这么因陋就简地搭起了锅火灶,我们顺利开火了!
在宿舍里,老妈发起的第一个project,就是和我一起用水彩笔,在宿舍门背后列出26个英文字母,每个字母一行,我需要想出一个由那个字母打头的单词,加在那个字母的后面。完成字母表后,宿舍的门焕然一新,花花绿绿的字母和涂鸦使单调地木门充满生机——希望我们搬走后负责清理的叔叔阿姨看到这个门不会太烦恼。
每天晚饭后,老妈牵着我去大学的操场散步,我们一边绕圈,老妈一边让我试着拼出一个我不知道的单词。老妈说“block”,里面应该有哪些字母呢?我根据发音,猜应该有个b,有个l,还得有个k,我好不容易拼对后,老妈又让我猜意思。这么多精力花在一个单词上,我这辈子也忘不了。几个星期不到,我就在学校的英语课上大显身手,在黑板上即兴拼出了许多复杂的新单词,令老师刮目相看。
周末,我作为老妈的小跟班跟她一起去参加博士生同学的聚会或者爬山活动。这些学者,无论大快朵颐地聚餐还是气喘吁吁地爬山,从不停止讨论学术和社会新闻,我身为“博士后”,总是认真地听大人们的谈话。虽然不怎么听得懂,但他们的语气和风采深深影响了我。他们这些经济学博士生经常提到“垄断”、“股市”等等令我难以理解的词语,不过,几个月不到,我便开始熟练地使用“郁闷”这个词来表达我低落的情绪。
有段时间,我养了一只乌龟,我的一个同班同学也住在我们的博士宿舍楼里,他正好养了一只兔子。我们俩下了课就抱着宠物,到楼下的池塘边去举办龟兔赛跑。有一次,我们的班主任正好路过,停下来跟我们招了招手,还顺便摸了摸兔子。
小学二年级结束,老妈博士毕业,我随父母来到北京,三好生、竞赛和小升初就成了小学阶段的主旋律了。在武汉读小学的一年半,是我童年数一数二的精彩时光。辗转读了三所小学,我最喜欢的还是武汉的千家街小学,老师们和蔼可亲循循善诱,同学们单纯善良聪慧顽皮。希望有一天我能回国再看看武汉的那所小学。
2020/6/7
标签: 小升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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